秦观研究:秦观词意象五题

时间:2020-09-17 12:29:13 秦观 我要投稿

秦观研究:秦观词意象五题

  在我国悠久的文学历史长河中,词无疑是一种最具个人化的情感艺术,也是最讲究形式意味的文学样式之一。与音乐结合一体的方式,决定了词写意性、形式化的特性,负载词的言语代码也较多地进入修辞审美之境。词人伤春悲秋、离愁别绪,无不借用斑多姿的意象。因此,精心选取言语代码组合成意象,并构成意境,呈现含蓄隽永的韵味,便构成了中国传统诗词特有

秦观研究:秦观词意象五题

  的景观。对此,我们可从宋代词人秦观的创作中窥见一斑。词人早年应试不第,曾客游汴京、扬州、越州等地,出入青楼之间,后因苏轼举荐,曾任秘书省正字,兼国史院编修官等职,但又因受党争牵连累遭贬谪,过着漂零沦落的生活,含恨卒于放还途中。坎坷的身世,不幸的遭遇,使这位敏感多情的淮扬才子心中充满愁恨。 “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1](P15)“凡斯种种”,使敏感的作家“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1](P21),不由移情自然,发而为词。感情的张力,催化为秦词柔美凄婉的意象。

  一,春情春景与幽深愁情融合为柔美的鲜明意象,是秦词意象特点之一。

  我国悠久的抒情传统孕育了丰富的抒情母题。春风吹拂,万物萌生,浓浓的春意带来一派万紫千红的勃勃生机。因此,春是生命的象征,是人们希望寄托之所在。而春光匆匆,又使人们感觉自然变化的无情,由此萌发出青春不再、理想消逝的生命悲感,不由将客观物象主观化并寄托于诗,“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1](P20)。陆机《文赋》亦曰:“遵四时以叹逝,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心以怀霜,志而临云。”刘在《文心雕龙•物色》中也说:“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四时变化的景物触动了作者的情思,引起了忧伤惆怅的感情,情意与物象渗透,并表现在作品中。自屈原《楚辞•招魂》以“目极千里兮伤春心”开伤春之先河后,历代文人纷纷将四时物候尤其是春情秋景化作文学描写的具体对象,托物喻志,寄寓自己的思想感情,久而久之,形成我国传统的“伤春”情结,也形成了具有比兴象征意味的春景春情这一特定的饱含生命意识的原型意象。

  《毛诗正义》曰:“春,女悲;秋,士悲”。春光的流逝常易引起“美人迟暮”之感,因而春的意象往往带有女性化的柔性心理,多为喜作闺音的婉约词人所钟爱。秦观心性敏锐易感,自然对美丽的春景情有独钟。《全宋词》收集的52首秦词中,“春”字出现了83次,其它与春天有关的词语如芳草、碧草、衰草、落红、飞红、残红、乱红、落英、红粉、桃李、柳、飞絮、风絮、东风、杜鹃、莺等共出现89处,“花”字出现了118次。就是他的诗歌也有不少写描写春天的作品,《春日杂兴》、《春词绝句》、《辇下春晴》、《燕觞亭》等诗描绘春景春情不乏细致入微的观察,而《春日五首》之二仅以“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两句,就写出了春的婉丽柔美。可以看出,春意象是词人心中重要的“心象”结构。他承袭了传统中具有特定美学内容的春意象并不断丰富创新,形成独有的审美意绪,使词更加深婉柔丽。《好事近》起首“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两句,仅用十一个字就写出春路、春雨、春花、春山、春色等系列意象,传达出耐人寻味的意境。

  秦观善于体察、捕捉春天事物的细微物象并加以形象的表现,以柔婉的意象寄托感伤的心境。鲜明的物象加之情感的张力,使秦词中的春天往往显得幽微生动,感人至深。如《满庭芳》其二: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过还晴。古台芳,飞燕蹴红英。

  舞困钱自落,秋千外,绿水桥平。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

  多情。行乐处,珠钿翠盖,玉红樱。渐酒空金木盍,花困蓬瀛。

  豆蔻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凭阑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

  雨后云开,飞燕、红英、钱、秋千、绿水、东风、朱门、杨柳、秦筝,作者细腻观察体味捕捉细节并加以组合,使得以春色为主色调的意象群组成一幅鲜明生动的春景图,为下面的抒情奠定了基础。下片感怀,转入今日的寂寞凄凉。“豆蔻”意象,用杜牧“豆蔻头二月初”诗意寓仕途无限今昔之感。独自久倚阑,回想十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心中黯然怅惘。极具失落意绪的“依阑”意象,进一步渲染了忧闷的情结;而“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就从眼前薄薄的烟雾、渐渐向城墙落下的残阳等自然意象中透露出惆怅孤寂的内心深曲。词人将画面的重心凝聚到细微的物象上,每一个意象,都是情思的音符,含蓄蕴藉,托兴深婉。

  二,密集的意象群,是秦词意象特点之二。

  意象是心灵的产物。作家将心中孕育的意象外化为语言符号系统,使语言不仅传递着形象,也传递着情绪。由于秦观不幸的身世和善感的性格,“愁”便成为他词中重点抒发的对象。因此,他自然地听从心灵中带有主观性的意向,选择着凄美迷离柔弱的物象,反复描写,表达心灵深处无尽的哀怨。主观心意与客观物象结合,勃发出情态不同、韵味无穷的密集意象。这些密集的意象组合,浸透作者的心灵,使作者浓重的悲哀心绪得到充分的表现,大大增加了词的容量,寄托着审美主体复杂的情思,使词涵容更多曲折幽微的情思,如梅尧臣所说:“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2]。《如梦令》其二:

  遥夜沉沉如水,风紧驿亭深闭。梦破鼠窥灯,霜送晓风侵被。 无寐,无寐,门外马嘶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