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诗歌艺术特点

时间:2022-04-21 17:13:56 陶渊明 我要投稿

陶渊明诗歌艺术特点

  引导语:晋代诗人陶渊明其作品以风格自然、语言质朴、凝练、意境隽永而为人所称道,下面是有关他的诗歌艺术特点知识,欢迎大家阅读学习。

陶渊明诗歌艺术特点

  具体地说,陶诗的艺术特点可以概括为:

  一、情、景、事、理的浑融。

  陶渊明描写景物并不追求物象的形似,叙事也不追求情节的曲折,而是透过人人可见之物,普普通通之事,表达高于世人之情,写出人所未必能够悟出之理。陶诗重在写心,写那种与景物融而为一的、对人生了悟明彻的心境。他无意于模山范水,也不在乎什么似与不似,只是写出他自己胸中的一片天地。陶诗发乎事,源乎景,缘乎情,而以理为统摄。在南风下张开翅膀的新苗,伴随他锄草归来的月亮,依依升起的炊烟,不嫌他门庭荒芜重返旧巢的春燕,在中夏贮满了清阴的堂前林,床上的清琴,壶中的浊酒,以及在他笔下常常出现的青松、秋菊、孤云、飞鸟,都已不是寻常的事物,它们既是客观的又是体现了诗人主观感情与个性的,既是具象的又是理念的。且看《饮酒》其五: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这首诗歌颂田园生活的恬静闲适,突出地表现诗人与大自然相契合的心境,是陶诗中著名的诗篇之一。前半部分着重叙说“心远地自偏”的道理,后半部分集中写欣赏自然景物的悠然心情。首二句便以一对矛盾对立的句式为后文的设问埋下了伏笔:结庐(造屋)在人境(人世)就免不了人世交往的纷扰(车马的喧闹不正是纷扰人世的一个缩影和象征吗?),而我们于人境中结庐的诗人却恰恰避开了车来马去的人间的喧嚣。为什么能如此呢?这便自然引出一个带有悬念性的设问(“问君何能尔”?),而“心远地自偏”便道出一个富有深刻哲理意蕴的回答:心灵既远远地摆脱了世俗的束缚,那么虽处喧境也和居于偏僻之地一样。存在决定意识。一般来说,环境的偏僻幽静方能使心境恬淡静谧;然而在一定的条件下意识也可对存在产生反作用,心境的恬淡静谧也可使喧闹的环境变得偏僻幽静。一千五百年前的诗人通过自身的体验,形象地道出了这样一个辩证的道理,这可谓由艺术通向辩证法认识论的奇迹。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则形象地写出了“心远地自偏”的全部意境。其中的这个“见”字用得极好,它精确地表达出诗人采菊之时,本非有意看山,可是抬头之际,山的形象忽然进入他眼中的情景。有的本子作“望”则大谬。苏轼曾说:“因采菊而见山,境与意会,此句最有妙处。近岁俗本皆作‘望南山’,则此一篇神气都索然矣。”(《东坡题跋》)“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进一步丰富了诗人“悠然见南山”时的美妙意境。“日夕”乃“傍晚”,“相与还”即“结伴而归”,诗人看到夕阳映照下的南山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青霭之中,益发变得佳妙神奇,而一双双飞鸟眼看暮色渐浓,结伴飞向林间的巢窠。《归去来兮辞》中有“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之句,这“飞鸟相与还”也隐含着诗人舍弃“以心为形役”的官场而归返田园的惬意情怀。最后二句是又一对富有哲理性的名句,从字面来看是说此情此境中的田园生活含有人生的真正意义,想辨别出来,却忘了该怎样用言语来表达了。其实诗人的意思是说:既然领会了此中的真意,又何必去辨别,何必要用言语去表达呢?“欲辨已忘言”句意本《庄子》而来。《庄子·齐物论》云:“辨也者,有不允也。夫大道不称,大辨不言。”《外物篇》云:“言者所以在意也,得意而忘言。”吴淇在《六朝选诗定论》中说:“‘意’字从上文‘心’字生出,又加上‘真’字,更跨进一层,则‘心远’为一篇之骨,‘真意’为一篇之髓。”东方树在《昭昧詹言》中也说:“境既闲寂,景物复佳,然非‘心远’则不能领略其真意味。”这对全诗的精要作了极好的概括。

  前四句讲了“心”与“地”也就是主观精神与客观环境之间的关系,只要“心远”,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受尘俗喧嚣的干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偶一举首,心与山悠然相会,自身仿佛与南山融为一体了。那日夕的山气、归还的飞鸟,在自己心里构成一片美妙的风景,其中蕴藏着人生的真谛。这种心与境的瞬间感应,以及通向无限的愉悦,是不可落于言筌的。正如《古学千金谱》所说:“篱有菊则采之,采过则已,吾心无菊。忽悠然而见南山,日夕而见山气之佳,以悦鸟性,与之往还。山花人鸟,偶然相对,一片化机,天真自具。既无名象,不落言诠,其谁辨之。”

  《拟挽歌辞》其三也是情景事理四者浑融的佳作:

  荒草何莽莽,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这首诗先写亲友为自己送葬的情事,“荒草”、“白杨”烘托出悲凉的气氛。然后说人皆有死,谁也不能避免,而一个人的死去对活着的人来说并无太大的影响,不必过于执着。最后两句以理语作结,统摄了全诗。死亡是人的一大困惑,这个困惑被陶渊明勘破了。

  陶诗中的“理”不是抽象的哲学说教,而是在生活中亲自体验到的,其中包涵着生活的情趣。陶诗表现了他对宇宙、历史和人生的认识,是探求其奥秘和意义的结晶,而这一切又是用格言一样既有情趣又有理趣的语言表现的,取得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如:“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杂诗》其一)“气变悟时易,不眠知夕永。”(《杂诗》其二)“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杂诗》其一)“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饮酒》其十四)“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归园田居》其四)“吁嗟身后名,于我若浮烟。”(《怨诗楚调示庞主簿邓治中》)“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饮酒》其八)这些诗句言浅意深,富有启示性。清人潘德舆说陶渊明“任举一境一物,皆能曲肖神理” (《养一斋诗话》),是中肯之论。

  二、平淡中见警策,朴素中见绮丽。

  前人往往用“平淡朴素”概括陶诗的风格,然而陶诗不仅仅是平淡,陶诗的好处是在平淡中见警策;陶诗不仅仅是朴素,陶诗的好处是在朴素中见绮丽。陶诗所描写的对象,往往是最平常的事物,如村舍、鸡犬、豆苗、桑麻、穷巷、荆扉,而且一切如实说来,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然而一经诗人笔触,往往出现警策。陶诗很少用华丽的辞藻、夸张的手法,只是白描,朴朴素素。如:“种豆南山下”,“今日天气佳”,“青松在东园”, “秋菊有佳色”,“悲风爱静夜”,“春秋多佳日”,都是明白如话。然而,平淡之中可见绮丽。又如《拟古》其三:

  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从横舒。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自从分别来,门庭日荒芜。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